初診
黃經理走進來時腳步蹣跚,右手拎著一隻皮鞋,右腳卻只剩襪子,左腳踩一步右腳拖一步的樣子,讓人不禁想多看幾眼。我問他: 『怎麼啦? 走路變成這個樣子,該不會是痛風又發作了吧?』黃經理從痛苦的表情裡擠出笑容,沒有回話。『這次是吃了什麼好料?』我問道。黃經理一年前也曾因痛風來治療過。
平時媽媽做菜很豐盛,有口福的黃經理說: 『我們家從小到大都吃得很好,最簡單的菜色也至少有一道重鹹下飯的,像是肉燥、東坡肉、燉豬腳或是麻婆豆腐,然後一定要一到兩種魚,一條清蒸,一條紅燒。另外有兩樣蔬菜再加上一道湯。』黃媽媽有一套自己養生哲學的烹飪方式,餐後的綠豆湯和水果一樣都不能少。
黃經理脫去右腳的襪子,露出了第一蹠趾關節,相當於足太陰脾經大都穴和太白穴一帶,整個關節嚴重紅腫,腫脹的皮膚好像吹飽的氣球,大約有高爾夫球的大小,皮表的皺紋都不見了。『哇! 這次腫得這麼嚴重,現在是第幾天了?』我問他。『一個多禮拜啦,痛到我都不想去上班了。』
『一個多禮拜了? 有沒有吃秋水仙素?』我一面問一面檢查他的患處。『吃啦!也看了西醫,他們開了止痛藥給我,已經吃了一個禮拜都沒有改善才來找你的。』黃經理皺著眉頭:『你的針太痛了,想起來都會怕怕的。』『其實我的針跟我的人一樣溫柔,是你太緊張,肌肉繃太緊,被針時才會覺得特別痛。』我嘗試著跟他說點笑話,好讓他放鬆心情。
確定好急性腫脹的幾個強烈痛點後,擬定配穴如下:
A: 不定 五虎一、二L 肩中 腎關
通關 通天 通腎 通胃
2013/06/08
二診
黃經理呢喃道: 『為什麼連蛋白粉都不能吃? 它很方便沖泡而且又會有飽足感。』『那些粉都是生化科技製造出來的,吃進去以後會對腎臟代謝造成很大的負擔,而你的痛風本身就是因為平時吃得太豐盛,腎臟長期處於高工作量狀態,代謝功能每下愈況,無法將這些東西隨尿液排出,才開始有尿酸的出現。吃這種蛋白質粉有害無益呀!』
『我不要聽,我都沒東西吃了,我不想聽你說這個。』黃經理像小孩子鬧脾氣似的摀著耳朵。我說: 『真的建議你不要吃,這樣痛風才會比較快好,也比較不容易復發。』黃經理聽了持續呢喃著。
A: 通關 通天 通腎 通胃 下三皇
2013/07/20
三診
黃經理這次出現,又是右手拎皮鞋,右腳著襪,一步拖著一步地走來。我忍不住問: 『怎麼又變成這個樣子,你吃了什麼東西?』黃經理撇過頭,不跟我有眼神交集: 『我不想回答你這問題。』我說: 『你要先回答我,讓我完成問診,我才能幫你做治療啊。』『什麼都有吃一點啦!』他回。『什麼都吃是包含哪些東西呢? 有沒有吃蛋白質粉? 菇類、魚類、海鮮?』我又問他。『牛肉、雞肉、海鮮都有吃一點,經常外食,我不知道他們烹煮之前有沒有先用酒醃過。』『哇! 吃了這麼多種,那蛋白質粉呢。』『我不想說。』還是在鬧小孩子脾氣。我說: 『你得先告訴我,讓我知道怎麼造成的,我才知道怎麽下針。』『有啦,吃了幾次,每次都吃很少。一開始吃25克,覺得腳沒問題,第二天又25克也沒事,第三天吃40克就開始發作了。』
聽到黃經理吃了這麼多種不該吃的東西,我也不禁瞠目結舌,說: 『不是建議你都先別吃嗎? 你繼續吃痛風就都不會好喔。』『我知道了啦,你今天就用力一點針,我絕對不會像之前一樣哀號,讓我好好記取這次教訓。』黃經理的說法聽起來頗有悔意。
依然先在局部採取刺絡療法,擠出黑血數滴之後,跟他說: 『來,活動活動腳趾頭,看看有沒有比較好一點?』黃經理右腳大趾稍微做了幾次屈伸後,說: 『有! 很明顯,原先腫脹和壓迫的感覺不見了。』『好,那這次就不在局部加針,我在你手上針兩針就好。』『那最好了,我最怕腳趾那兩針。』黃經理似乎鬆了一口氣。
A: 不定 五虎一、二L 肩中 腎關
通關 通天 通腎 通胃
這次發作沒有6月1號那麼嚴重,因此扎完針,紅腫消失,黃經理當下就可以著襪穿鞋,原本打算幫他叫輛計程車,但他為了省錢,堅持要步行去搭公車。
臨走前我趕緊再建議他: 『記得吃清淡一點,還有蛋白質粉……』話還沒說完,黃經理拼命搖頭,終於鬆口承認: 『不吃啦! 不敢再吃了! 其實我那幾天吃蛋白粉,就有察覺到,一吃完尿酸真得很快就堆積在腳趾頭。』
2013/07/23
四診
三天後黃經理回診時,我一直觀察著他的皮鞋,還有他走路的姿態。『你在看什麼?』他好奇地問。『我在看你走路的樣子,還有你今天穿這雙皮鞋,表示你應該好很多了。』『哈哈,你怎麼知道? 上次一針完就不一樣了。』黃經理笑得很開朗。
『因為你這雙皮鞋是緊的,如果你還在痛,你會穿之前那雙比較鬆的鞋,或者是選擇不穿鞋。』我一面回他話,一面拿出病歷。『你說話也太直接了,不過說得對,今天穿這雙也不太會痛。』黃經理輕鬆地掏出隨身攜帶的iPhone遊戲,用來轉移被扎針時的注意力。
『那我就照著上次的做法,把剩下的腫痛處理完吧。』我檢視著他的大趾。『你針吧,反正這次痛得不厲害,我又有準備iPhone遊戲,你就多針一點讓他好得快一點吧。』
A: 不定 五虎一、二(L)
針完黃經理把襪子套好,接著把皮鞋穿上,突然臉部扭曲了一下。『怎麽樣?還很痛嗎? 有沒有覺得哪裡有壓迫感?』我問。『不,不是痛風的那種痛,現在穿了鞋子感覺是針灸戳出來的皮肉痛。』扎過幾次,他倒是分辨得很清楚。
這次治療後,黃經理隔了一年十個月,才因黃媽媽從台灣回到溫哥華,每天營養豐盛,又告復發,不過腫痛的位置轉到左腳跟去了,這是後話。